灰猫堂

另一邊的草原

「什麼是草地？」

從我有記憶以來，我的生活空間就是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箱子裡，裡面充滿報紙舊舊的氣味。每天都會有一些人在箱子前面來來去去，最近不知道為什麼，箱子前面一直擠了滿滿的人，一雙雙大手伸進箱子摸來摸去，大家害怕地瑟縮在一起。

「好可愛噢！」讚嘆的聲音此起彼落，彷彿從來沒有看過那麼可愛的生物。小綠說那些一直在箱子前面走來走去的是「人類」。小綠有著深綠色的眼睛，一般我們的眼睛都是黑色，小綠說因為他有看過草地，所以眼睛才會變成綠色，不然本來也是黑色。

「草地就是綠色的草滿滿被鋪在陸地上面，太陽曬過之後會變得香香的，然後躺在上面會暖暖的很舒服。」因為我不知道草地是什麼，所以小綠開始形容給我聽，他說以前曾經有個人類帶他去過。

草地對我來說好像太過抽象，所以我開始偷偷期待人類有一天會帶我去所謂的「草地」。接下來的每一天，幾乎都會有不同的人類會把我的同伴帶走，最近同伴消失的速度愈來愈快，終於有一天，有個人類把小綠抱起，我看著小綠，心想，不知道會不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。

或許是因為長得灰灰髒髒的關係，很少有人類會注意到我，最後，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了。

「老闆，只剩這個囉？」

「對呀，不然算半價給你啦。」

「好吧。」那個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我抱起，這是我第一次被人類抱在懷裡，感覺有點溫暖。

人類帶我去的地方不是草地，而是一個叫做籠子的箱子。

「你買這個回來幹嘛？」

「吉利呀！你不知道今年是什麼年嗎？」

我每天被關在箱子裡，裡面有少少的食物和水。什麼時候才要帶我去草地？我每天趴在報紙上，過著比以前還無聊日子。慢慢地，我開始變得髒兮兮，開始發臭。

「要不要把他丟掉啊！好臭。」

「都是你說什麼年要養什麼寵物啦！浪費錢！」

「好啦好啦。」

人類把我拎起，把我帶到一個會移動的箱子裡，過了一會兒，移動的箱子被打開，我被丟在漆黑的路上。我聞了聞地面，這裡不是草地，往前跳幾步，那裡也不是草地，我用剩下的最後一點力氣不斷往前奮力地跳，放眼望去，只有無邊無際又硬又冷的黑色而已。

好冷，好餓。大家都過得好嗎？都已經去過草地了嗎？好累，好累，好想大家，我閉上眼睛。

彷彿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。一睜開眼睛，小綠就在我的眼前。

「你醒來了嗎？」

「這裡是哪裡？」

「這裡是草原。」

「草原？」

「對呀，草原。是比草地更大更遠的地方噢。」

「這裡就是草原啊！」我躺在香香暖暖的草原上，忍不住在上面打滾。

「大家都來了喔。」

我望向四周，沒有人類，沒有箱子，什麼都沒有，只有我們，只有一望無際的草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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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1月13日‧自由時報花編副刊「另一邊那一片草原」◎灰猫堂